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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有月假的,但燕惊尘从忙碌紧张的上职生活中抽出身来、站在台阶前时,一时间有些不习惯这空荡的、自己安排的生活,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,他在京中没有住处,若是要回村中的话,又太过奔波,迟疑间,他便瞧见角落处有人在向他招手。
燕惊尘一眼扫过去,见到那小厮时,便觉得心跳微微加速,砰砰的跳起来。
是顾府的小厮,顾府的谁来寻了他?是小小还是那位夫人?
燕惊尘只一想到那位夫人,脑海中似是便浮现出了一张艳丽的面,眉若青黛,唇若含朱,一双凤眼尾尖凌厉的向上挑,垂眸间气势逼人,像是午夜绽放时的鎏金牡丹,美丽又危险。
他的心口越发快,脑内还未曾想分明,人却已经行过去,快步迎向了那小厮。
小厮身后还牵着马车,一见了燕惊尘,便赶忙引燕惊尘上马车,待燕惊尘上马车后,又将信递过来。
递了信,便不是顾小小。
燕惊尘知道顾小小的本事,这小丫头不喜诗书,在学塾中读书时写个字都费劲,而在他手中的信封上的字迹是笔锋凌厉的瘦金体,笔墨力透纸背,可见其功力。
他坐在马车中拆开来时,还嗅到淡淡的寒梅香气。
马车颇为宽敞,有一个跪案和两个蒲团,其中一个蒲团上摆放着一套黑色武夫对交领长袍,一旁的马车壁上镶嵌着缠枝花灯,其上的蜡烛静静的燃着,将信封上的字句映的颇为清晰。
燕惊尘蹙眉来读。
他父母早亡,但村中有学塾,所以也跟着读过些,认字不成问题,信上写的,他看得懂。
盛枝意没有讲顾府间兄妹相斗的那些腌臜事,只讲了顾小小被一个风情浪子迷惑,请燕惊尘来随之做一场戏,戳穿这个风情浪子的假面,叫顾小小不要被人所骗。
具体如何做,信上已说的分明,他只需要配合夫人,将这一切做好便是——夫人的身份不适合来做这些,只有他,顾小小一起长大的养兄才合适。
原是为此。
燕惊尘沉默了半晌后,将这书信仔细按着折痕折回去,贴着他的胸口放好,复而将官袍脱下,穿上那套武夫长袍。
待到他换好衣裳,马车也已经到了顾府深巷的后门口。
马车才刚刚停下,燕惊尘便听见马车外传来一阵喜悦的欢呼声,他撩开车窗帘子一看,便看见顾小小已经穿戴妥当,等在后门口。
她穿了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色半旧小厮长衫,头顶扎了一个简单的道童发鬓,因着太过干瘪黑瘦,所以乍一看跟男子差别不大,正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来,一脸傻气的喊:“燕大哥!”
今日是顾小小最高兴的一天。
她才刚刚与谢公子通过信,信上,谢公子为她做了两首诗,她读不懂,但感觉好开心,而更让她开心的是,母亲与她说,大兄自上职的地方休了月假回来,要带她出去夜探京城!
夜探京城!听起来就有趣极了!
回顾府这么多时日以来,她一直在学大小规矩、练琴棋书画,从未曾出去玩儿过呢!
母亲也说了,燕大哥现在是官儿了,能带她出去玩儿,她想去哪儿都行。
所以她一听了这话,便立刻打扮好,在后门口等燕大哥回来,只是姑娘家夜间出门,纵然有亲人跟着,也不能太招摇,所以母亲派丫鬟给她换了身不显眼的小厮衣裳。
许久不见,燕大哥似乎比原先更高壮了几分,褪去了乡野间浸润的土气,眉目间多了几分冷冽,在看到她的时候,燕大哥的眉目中掠过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森森寒意。
“走吧。”她听见燕大哥与她道:“哥哥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。”
——
京城大,盛繁华,夜里不宵禁,车如流水来,马车自安静宽敞的官街处行出来,便入了商街。
早些年间,大奉是坊市制,商区只被限制在很小的一块坊市,夜间不允人出入,故而夜间十分寂寥,也没什么好玩的东西,但后来先帝登基后,大开坊间,解了宵禁,允商入街,京城各处便爆发式的繁华起来。
越是临近皇城,越是人群欢腾,商街夜间都是不闭店的,一条条长街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,乍一看去喜庆又热闹。
而这京城里夜间最热闹、最好玩的地方,当属红袖街。
红袖街,听名字便是个飘着脂粉气的地方,此处一整条街都是秦楼楚馆,里面有各色美人公子,弹琴跳舞,引客入帷。
说直白点,就是寻欢作乐的地方,在楼内的不止有女子,甚至还有男子。
整条街的木楼都是三层高,灯火通明门窗大开,自窗外往里一探,能瞧见美人倩影起舞,听见靡靡之音。
顾府的马车从红袖街经过时,顾小小惊讶的从马车里探出脑袋、瞪大眼去看。
燕惊尘坐在马车的另一侧,神色淡淡的问:“想下去看看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