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罩面的脸被疼得像有薄刃轻割,但没人停下来,直到目的地。
陆笙最先到,她拽着缰绳平衡马步在原地休息,胯下马儿停下后时不时晃晃头,鬃毛迎着风扬起,白色热气从它嘴里飞出一片,很快又消散无踪。
“快入山了,牵马吧。”陆笙对转头就赶上来的两个人笑,又掏出两个白贝扔给他们。
“这……是什么?”秦厌冻得脸僵,说出的话都不利索。
“面脂,涂上就没那么难受了。”
崔息一把接住,摊开掌心后伸出自己略有些僵硬的手指分开白色的两片壳,里面是凝脂一般的样貌,轻轻一嗅有丝丝的茉莉花香。
“为松快这么一下,真是遭了大罪。”
秦厌没法大笑,但语气欢快,涂完还故意朝风来处喷了几口热气。
三人牵马进山道的时候天上正落雪粒子,一颗一颗地打在树叶上,这里的冬日多不凋之木,无数次坠落和承接的瞬间化作狂乱恼人的噼啪声。
秦厌斗笠脱脱戴戴,很不习惯。
陆笙见了打趣他说:“书上记载有这么一个人,用如椽的大竹做了一间屋子。屋主人赞曰:夏宜急雨,有瀑布声;冬宜密雪,有碎玉声[1]。你这以低廉之价得高雅之境,还不满足?”
“什么劳什子碎玉声,他是没听过碎玉,而且这也不是密雪呀,都冻硬了,那密雪须得北边,燕地笙姐姐去过么?雪鹅毛似得密,刮白风的时候,刀刚抽出来就变白了!”
听听这纨绔子弟的口吻,陆笙啧声。
“那就翠玉。”崔息难得开了口,但陆笙不解,为何是“翠”?
“公子,笙姐姐嫁给你没几天,现在又是冬天别把她冻坏了……”秦厌夸张地搓几下胳膊。
崔息看看陆笙,抿嘴不语。
这么一说陆笙明白了,“翠”通“脆”。呸,谐音梗,差评!
陆笙黑眼珠转一转,决定讲个恐怖又刺激的以应谐音梗,她清了清嗓子开口:“以前我走镖的时候遇到过极怪的事,也是天上落东西,可不是白色的雪粒子。”
“那是什么?雨?雪?还是盐?”秦厌迫不及待。
“是山蚂蝗!跟下雨似得落在你身上,不一会儿身上就开花,红艳艳的。那密密的林子里你要踩着软塌塌的腐叶子,然后地上红点点全是拍落的蚂蝗,你走几步往后看像一串红脚印跟着你,最怕是一回头看见熊瞎子在那喝你脚印里的血,又看着你舔舌头。”陆笙得意,这个段子她吓过很多人,听完就跟秦厌现在目瞪口呆一个样。
崔息却沉默,陆笙以为是让他嫌恶了,却见他皱眉问自己:“那年走镖时你几岁?不怕么?”
“……”
陆笙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反馈,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,愣神太久后干脆打个哈哈敷衍过去,就当碎玉声太多,没听见。
路途漫漫,尽管插科打诨但依旧不免疲累。陆笙走镖有经验,在林子里也能分时间,估摸时间差不多以后叫两个人停下来生火吃东西。这样的小歇是不能做大菜的,所以秦厌掏菜的手被陆笙制止,只让他拿肉干分,又烫了一壶浊酒。
喝下暖肚肠的酒,吃几口肉干,秦厌话像涨水的溪流一样多起来。他说自己以前秋猎爱在野地里烤肉,同侪都是年轻气盛的小郎君,晚上都直接睡在林子里,第二天才灭火走人。
陆笙知道,这人现在说起,那贪的肯定不是野地睡觉而是秋日的狍鹿,那时节它们正养膘要过冬,肉味正足。
“那崔郎呢?”
崔息这样内敛自持的会干什么?陆笙不知道本国官员的娱乐日常,只知道小民冬日会饮酒歌唱,天若降下鹅毛大雪就窝在屋子里不出门,那时世界一片寂静,初来的陆笙觉得从心里蔓出一种终结的寂静。
“公子?他也去,只是不和我们一道。”
崔息折了细枝给火添了进去,火焰往上窜了几分遮住他视线里的陆笙。
“你们那一伙里有人射杀无度。”他添了个为什么不一道的理由。
陆笙笑,又闲话几句三个人就踏灭了火离开,一撮细烟袅袅散开,最后又被雪粒子融化的水完全灭去。
崔息上马之前问陆笙:“这阿木凌是土人?”
“这事一会说不清,算是土人吧,等到了阿木凌家再说。”
“那她能讲官话吗?”秦厌一听是土人立马凑过来问。
陆笙果断回答:“不但能讲,而且相当利索!”她说完面上表情古怪,秦厌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肯说,只讲见面就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