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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?
明琅墨色羽睫微眨,眼神懵懵,他仰面对着谢棠,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“没听清吗?”谢棠声音从上方传来,她又轻声重复了一遍。
“没有。”明琅小声回答,他突然意识到什么,有些局促,解释道,“我的意思是、”
“我知道。”谢棠开口打断。
两人默契般陷入沉默。
片刻后,谢棠单手撑地,掌落明琅颈侧。她衣袖连同垂落的发丝扫过明琅脸颊。明琅眼珠动了动,意识混沌中回避眼神侧头,鼻尖却正巧碰到谢棠手背。
不着痕迹又无法忽略的细腻感摩擦而过,从鼻尖到喉咙再荡到心脏,他微微发窘。明琅又转回面容,对上谢棠目光。她似乎对一切也始料不及,勃发又隐忍,眉眼低低,脸上露出少有的窘色。
明琅能感受到谢棠另一只手在自己腰间四周摸索移动,终于找好力撑在地上,压住了散落的腰带与衣袖。
谢棠借巧劲一撑,翻身落到地面,她深吸了一口气,眨眨眼。
谢棠并未注意到,她已经挪开身子,明琅仍旧仰面未动。他缓慢移动衣袖,将手掌落在胸口。此时的呼吸如若压抑极致,只能感受到心脏一节一节在跳。
等谢棠回过神,她抬眼,就见明琅已经起身。
他站在书架一旁,只留给谢棠一个背影。
似乎刚才的慌乱并不曾发生,明琅理好衣摆,犹如竹松挺拔,恢复淡然模样。
只是,他立马转身,从架上抽出本书,欲盖弥彰。
【从此不敢见观音】明琅第一眼就目落此行。
像被窥破心底的秘密。
这一刻,他不敢再看谢棠。
——
水日风动,城邑东门。
东门之外青石祭坛八尺长宽,四面挂有深青色丝绸旗帜,随风猎猎而动。
深青色大旗之下,祭坛中央木龙盘旋,四周八条活鱼依方位列于八卦池中,十六根香烛缀鲜花立于玉碟,清水、陈酒、肉干、果品按照次序而供。
祭坛之上百官位列高台,仪仗华盖位居中央,底下楼观台百十位青服弟子朝东盘腿而坐诵经拜忏。
谢棠亦站在高台,身居其中。
此次祈雨大典,谢家、王家、杨家等大族均受邀而来,但谢棠所处的位置并不显眼。她并不同世家子弟一般坐在长辈身后,而是因事前疏通水道、开凿水池的工作有所参与,便混在太常都水队伍里。
太常都水官大多是偃师出身,皆听不懂经文,又因水利建设通宵操劳,昨宵突然沐浴斋戒,紧绷的神经一时放松,是以大多昏昏沉沉。
但毕竟祭祀祈雨还未结束,仍要紧起来盯梢,幸好事先每人配了醒目药材。等到八名小道童齐齐上场,一头戴四目黄金面具的玄朱色衣裳的法师放喉高唱,众人才缓过精神。
谢棠也是这时候问明琅,“他们的步伐是在模拟星辰运行?”
“踏罡步斗。”明琅静立在谢棠身后,面色淡然心中却发觉不对,他开口,“此中典祭是为祈雨?”
谢棠放下千里目,朝低处睨去。还未等她开口,就见法师掐诀念咒,焚香烧箓,接着再拜跪陈,陈已,复再拜。
百隶拥簇而上,菱形为阵,唱着古老悠扬的歌曲踢踏变换,接着围成大圈,八对面有奴隶纹的精壮女男阴阳共舞于其间。有童子手持藤编,复鞭笞,复舞。
咒曲鼓声再舞再笞。法师立于祭坛供台,口念祝文:
“幸哉天尊,降以五谷,金火乱世,年岁不安,哀于旱邪,恐不成实,敬进酒脯,再拜请灵。”
祝文尚未念完,一时间,台上台下面色缤纷多彩。
谢棠周围同僚个个瞬间清醒,目露怒色。他们只是不想听咿呀的调子,又不是听不懂官话。明明是祈雨祭祀,却字字意有所指,对偃器之火明贬暗讽。他们辛辛苦苦疏水通淤,不眠不休。这算什么?背刺?!
皇帝身边的礼官面色更是一言难尽。流程不是这样啊,年轻礼官们两眼一黑。那群白发礼官则皆吹气瞪眼遮袖掩面,时不时瞪一眼笑语吟吟的小皇帝。他竟然抬手托腮,饶有兴味。
王兰潇一甩袖暗中攥紧拳头,她就不该来。身旁王兰越也是面色沉沉,眼神想要杀人。他目光朝谢家方向寻去,却不见谢棠。什么意思,她人呢。
方相傩仪!明琅微屈指节。他看出了蹊跷。
这场斋醮仪式看似求雨,但明琅能看出此行实则为了驱邪降灵。
两场目的不同的祭典相叠并非绝无可行,但风险极大。而且像这种典祭越复杂的仪式,需要所付出的“因”也就越大。
旁人可能不知,但明琅清楚。如今界层内灵气越来越薄弱,尚无法撑起高阶典祭。如果降灵请神真的成功,那么,或许今天在场的人都难逃劫难。
明琅第一反应就是要告诉谢棠。他甚至来不及思忖该如何言语。
可他从法场中回神去找谢棠时,却发现谢棠不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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