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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子坚涕泗横流,哭到后头,已经忘我。
他或许不是在哭那几个馒头同馍馍,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在哭自己。
若有个大夫在这里,多半能看出这是郁结于心,一朝得了机会,终于抒发。
倒是对面那人见他哭,也不劝说,只任他原地哭。
程子坚哭了好一会,情绪过去,也自觉尴尬,老大没意思起来,忙用袖子把眼泪鼻涕一抹,拱了拱手,道:“对不住,我失礼了……”
对方没有理会,却是忽然问道:“程子坚?”
程子坚点了点头。
“你是外舍生?哪一年入的学?”
程子坚老实答了。
那人看了看他,又问籍贯、出身。
程子坚此时脑子已经不会动,全然问什么,答什么,哪怕对方没有问的,不知为何,也全数托盘而出,自己如何家贫,从乡野之地如何闻鸡起舞,日夜苦学,好容易进了太学,可怎样苦读都不能得大进益,心中苦闷难当,前途一片渺茫,可后退又全无旁路。
对方听完,却道:“你能考入太学,比起旁人已经胜过不只一筹,怎么还做出这样自怜自轻样子?那许多书,又是读到哪里去了?”
说完,从一旁桌上取出一叠东西,掷到他面前桌上,道:“公试文章,拿去看罢——只旁人文章,你光看不写,光写不学,又有什么助益。”
面前忽然扔过来一叠文章,程子坚人都愣了,也不知怎么反应,但还是下意识伸手去接。
接过之后,他正要低头去看,就听对方又问道:“你入学已经两年有余,竟还要借《魏刑统》么?为什么背不下来?”
程子坚被问得背脊发寒,只觉比起被先生检查时候刚好问到自己半点不会的东西还要紧张、难过。
但他脑子毕竟没有全部糊掉,忽的又想转过来——学中甚时说了要背《魏刑统》?先生也没说啊!考试也不考啊!
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他心中嘀咕,对方又道:“太学生不背刑统,将来如何弹劾朝廷蠹禄?如何论政?如何议事?得了官,又如何掌刑名?你要是得了功名,就这般去给人做父母官?”
“刑统不背,倒有心思在这里想这些有得没的。”
程子坚此时眼睛里已经没了眼泪,那眼泪仿佛化作了额头的汗。
他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自怜自艾确实好像有些多余,还可笑。
“我虽有《魏刑统》,其中自家批注妄言太多,不能给你,你既有心进学,我便指给一条路——书阁二楼丁字房,雨字架的第四层就有《建隆重定刑统》,此本为最新,你找个时间去抄两天书,岂不比借了去看来得有用?”
又问道:“记住了吗?”
程子坚忙不迭点头。
那人又道:“那你复述一遍,是哪一年间重定的刑统?在哪一楼哪一架?”
程子坚浑身汗毛直竖。
他哪里想到当场就会有考教。
但他到底是自抚州州学一路过五关、斩六将杀上京城的,自然不可能真是个傻子,竭力想了想,当即回道:“建隆年间重定的,藏于书阁二楼丁字房,云……不,雨字架,对,雨字架四层……”
听到他回复,那人到底点了头。
程子坚得他点头,莫名竟有一种被先生肯定的感觉,松了一口大气,莫名又有些高兴。
“我不擅文字,你若愿意,倒是可以给你看看笔仗。”那人转头看了看漏刻,道,“还有半个时辰敲钟。”
他一指前方一处空桌,道:“那处有纸笔,且去写一篇策问小论来,至于题目……”
面前就有纸,这人低下头提笔沾墨,随手写了一个题目,递给程子坚,才又道:“这个题——也不用写长,拟了开头、结尾,再把框架搭好就行,以时为计,等我……”
他顿了顿,忽然想起什么似的,打开桌上一个带盖的碗,道:“等我吃完早饭,就来验看。”
此人行事、语气、分派,实在过分强势,没有给程子坚一点选择的余地。
然而更神奇的是,程子坚这样敏感羞讷的人,竟全无半点不舒服的感觉,只有踌躇满怀的感激,一心想要好好表现,千万不要叫他失望。
公考在即,大家不是忙于自己查缺补漏,就是像蔡秀那般,努力在各种文会中寻找机会。
谁的时间都不是大风刮来的,帮人指点文章从不是省心省力的事。
扪心自问,此刻叫程子坚给人指点,若非极为亲近,他心里也是要摇摇摆摆,不甚愿意的。
程子坚接过题目,并没有半点迟疑,道了谢,就要上前,只路过时候,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,偷偷看了那碗一眼。
却见那人打开的碗盖中不是什么别的吃食,竟只一碗像米饭一般的粥。
初春之际,早晚寒冷,那粥本来就非常稠,久放不吃,此时已经凝结成了固状。
程子坚一下子就想起了断齑画粥的故事。
他不禁打量了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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