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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璋序此人为人自律克制,譬如他丁忧期间未有纳妾蓄婢,便可看出。当然,也不排除因为目睹自己妻子扒灰而对此事心生厌恶,或者对女人心生厌恶也不一定,从他醉酒后本能的踹画眉一脚便可看出。
他从小就生在国公府,他父亲还没袭爵的时候,他便是国公府嫡长子独子,祖母是宁安郡主。等他长大以后,姐姐又嫁给当今圣上,荣宠有加。他自己科举也连中三元,却弃文从武,又立下赫赫战功,迎娶名门贵女。上半辈子顺风顺水,可以大胆的推测,他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大的挫折可能就是父亲和妻子的背叛。
一个命格本就贵不可言的人,又怎么能体现民间疾苦、百姓的无奈呢?
又或者说,他明明知道但是视而不见,表面上风光霁月,实则心狠手辣?
应儿打了个寒噤,分明自己什么也没做,但是忽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。
贵不可言的沈璋序这次也是狼狈不堪、九死一生。去的时候钱塘江已经涨潮了,按计划爆破以后,潮水迅雷不及掩耳之事席卷他们,他们蓄力越到了马上,骑马和潮水赛跑,好几次连马都差点不抵暗涌之力,更何况人了。
钱塘江、东苕溪江水倒灌浮尸百万、饿殍遍野。
沈璋序只损失了数十人马,但是王守一败涂地。
代价是惨痛的,效果是显著的。王守一干人占据杭州,随之江南梅雨季提前到来,导致江水决堤,引发洪灾。坊间流传王守得位不正,洪灾是“天戒”,以示王守等人的“大异”。随后皇帝痛定思痛,颁布罪己诏书。
“朕以凉德,缵承大统。意与天下更新,用还祖宗之旧。不期倚用非人,为贪吏所欺,遂致流民造反。又有水旱疾疫之灾,朕甚忧之......罢黜应奉局,废除花石纲,江南等受灾之地,暂免赋税,暂着沈璋序为体量安抚使,赈灾济民。”
虽王守等几个关键领头人还未找到,但洪灾和皇帝颁布的罪己诏,暂时平息了那些百姓的怨愤,沈璋序接旨赈灾这里,长达一年半的起义算了了。
用这种方式是惨烈的,但是效果最快。
有史官记载王守对待宋朝的官员及百姓,是这么写的:“凡得官吏,必断脔支体,探其肺肠,或熬以膏油,丛镝乱射,备尽楚毒,以偿怨心。破六州五十二县,戕平民二百万,所掠妇女自贼峒逃出,裸而缢于林中者......”
只要是被俘的官员,必定要被刨尸挖肝,有的还会被炼成尸油等一系列残忍的死法。
而杭州的百姓开门相迎,相当于他们和方腊站在一起。站在沈璋序的角度,这么做是最优解,此为釜底抽薪。
沈璋序现在暂任二品江南安抚大使,于是十七、应儿他们又回到了杭州的府邸。
眼看日暮将近,沈璋序还在书房处理公务,画眉去问他现在传膳吗?
沈璋序从冗杂的公务里抬头,对画眉讲,“你叫应儿做一道花雕醉鸡来,爷今晚只吃这个。”
“他真的这么说?”应儿皱眉问画眉。
画眉点头。
原因无他,只是这花雕醉鸡是沈璋序和关二他们走后她在临安之时,一时嘴馋做过的一道菜,而在此前、之后她都没做过。
他连这种琐碎的事情都知道?他派人监视她了?
应儿脑子里非常惊悚,他为什么派人监视她?又结合他离开之前的一系列反应,得出一个结论,难道他在试探她是不是细作?
当时沈璋序的第一反应确实就是政治对手派来的细作,但是现在看来又不像。
所以当应儿捧着香喷喷的花雕醉鸡到书房来时,沈璋序便放下了手上的朱砂笔,对她说,“关门。”
“......”
应儿把花雕醉鸡放到他面前,把门关上,小心翼翼试探性开口,“爷,吃个花雕醉鸡还要关上门吃吗?”
沈璋序哼笑一声,“吃花雕醉鸡的确不用,但爷是要审问犯人。”
应儿大惊失色,“冤枉啊爷,奴婢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。”
“忠心有待考察,你若老实交代,我可以考虑从轻处置。”
“奴婢身家性命都在爷手里,有什么是爷还不清楚的吗?”应儿垮着个脸,不解的问。
“那你说说你是谁?”沈璋序眉头一皱,懒得跟她再废话。
这次应儿内心真的大惊失色了,她没想到沈璋序一语中的,问话的切入口都这么关键且致命。
应儿镇定自若,有着被冤枉的委屈,并且有理有据,“爷,奴婢不明白您在说什么。我爷娘是国公府的家生子,我是在我爷娘、在国公府那么多双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谢应儿,我就是谢应儿,何来真正的谢应儿?”
这就是沈璋序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,一个从小到大十几年都是傻子的人,有朝一日突然就好了,从没读过书但是左传的名章脱口而出,脑子里对事物的认知非常清楚,并且是平时周围人达不到的程度,就像现在这样。对他的质问镇定自若,甚至不紧不慢的为自己反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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